折纸狐狸

10级颜表情爱好者

【芦花】情书(十)

“曾经有过那么一刻我希望你不要恢复正常……这是我要坦白的第二件事。”

作家欲言又止,不过片刻后他还是问道:“为什么?”


“天气不错。”鲁德培答非所问,“我尽量讲得快些——琐碎的事情太多,但我想告诉你这些‘废话’。”


华港生笑了,他伸手递给他一杯水,“那你就告诉我吧。”


鲁德培接过杯子,回答了对方之前的提问:“因为我的人生没有爱……很小的时候我尝试过养只宠物或者交个朋友,结果最后变成老死不相往来。”鲁德培停下来盯着玻璃杯的边缘,出了一会神,又抬起眼用打趣的语气加了句:“骗你的。”

 

他的人生,是从繁忙的父亲和冷漠的母亲开始的,上学时总被同学欺负,没人愿意靠近他。于是他只能变强,走上和父亲一样的路。得到认可后他似乎获得了想要的一切,尽管每一天仍然冰冷彻骨,但他相信金钱与荣誉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会填补空缺。

然而时刻紧绷的痛苦还是让他窒息,回过神来,他才惊觉自己没有真正的家人,没有朋友,没有欢笑,自然也没有温暖。

 

在他们重逢的第二年春天,母亲决定换掉屋子前后花园里的草木。但用“花园”这个词又显得有些过于奢侈了,一方面鲁德培觉得那点干巴巴的土地实在太小,另一方面原本的院子只是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草,硬要说的话,墙角倒是杵着几棵四处乱窜的爬山虎,勉强算是与“花园”这个词沾了点边。

 

话虽如此,他和他的兄长还是用了将近一周的空闲时间来进行这项园艺工作——光是一点点剪除那些爬山虎的根茎就花了不少工夫,他本不擅长这种体力活,却偏偏在这种情况下有莫名其妙的完美主义,非要把它们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不可。

 

“我们去散散步吧。”

 

在除草工作的间隙,他又注意到了华港生。

 

然而在他开口回答之前,华港生忽然拉起他的手,把手心翻到上面来,“你的手被划伤了。”他说。他寻来一块毛巾,把沾了尘土的污血擦去,换上一块创口贴。

 

而鲁德培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对方。

 

“好了。”华港生说这话的时候,阳光正落在他脸上。

被摩擦过的手心有些发痒,鲁德培弯起手指去碰时却变成尖锐而又短暂的疼痛。

 

华港生的疯病在某些时候表现为一种异常的乖顺,于是在被鲁德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的时候,他摸索着重新握住他的手,牵得紧紧的。

“生日快乐,Julian。”他说。

 

“生日?”他愣了一下,苦笑道:“我自己都不记得了。”

“没关系,有我在。”华港生在这件事上显得极为乐观,“我们出去透透气吧。”他补充道:“我一直以来只能独自待在屋子里,是你带我走出房门的……我需要你。”

 

鲁德培还怔愣着。只要保持现状,他荒唐地想,只要保持现状,自己就能一直待在这种温暖的软弱里。

 

他的兄长见他没有答话,犹豫了会,又问:“你想……”

“想。”这次鲁德培的舌头快速地替他答了话。

 

于是在这天,他们需要一起度过整个下午。

 

说是散步,实际上却是绕去老城区的花市为母亲选了两株茶花,那小贩为了推销货物,竟说这是高洁孤傲、深沉谨慎的植物——华港生说这和母亲很像。他扭过头来看鲁德培,疑惑道:“你怎么了?”

 

鲁德培一副说不出是诧异还是冷笑的怪异表情,他不情愿地把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用来讽刺的话换成四个字:“不敢苟同。”

 

为了充实母亲的院子,他们又折转了几处,可惜再没找到合心意的。华港生又固执地很,一来二去,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。对此,鲁德培表示:倒不如过几天让她自己挑,最好不要为她做所有决定。

他说:“虽然不太恰当,但她实际上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,至少在结婚对象这方面,她只与自己挑选的人在一起时是快乐的。”

 

华港生听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。

“我们回家吧。”他总算是回答了他。

 

路绕得太远,等到他们再一次踏上离家不远的那条石子路的时候,已经是黄昏了,华港生仍然像之前那样牵着他的手——这没什么奇怪的,他患了疯病的兄长在此时此刻需要他。

 

“啊,我忘记了!”华港生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,“我忘记正事——你的生日礼物。”

 

“没关系。”鲁德培无所谓地说:“反正每年都是这样的。”

 

“你有什么想要的吗?”华港生很是执着。

 

他对上华港生的眼睛,那里盛着的温柔笑意,常常会给鲁德培一种他会包容他一切不堪的错觉。

于是他说:给我一个吻吧。

 

话音未落他就兀地清醒过来,像抢着要解释什么一样语速极快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是说……”

 

华港生一脸不解地倾听着,然后他像是认真思考了某个问题——他拿定了主意,他说如果你想要的话,当然可以。

“因为。”华港生说:“我有时候对你有一种奇怪的感觉,特别是现在……我曾经向你讲过许多完全没必要告诉你的事,说白了那都是些废话,后来我想明白自己只是想和你多说说话而已,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……我本来以为又是我无法理解的常识……我该马上想到的,明明答案那么明显——我向往你。”

 

鲁德培本来想笑一下,但是很快又被一种想说什么又不能说的无奈表情所取代,“但是……这也根本不是一回事,你把一种感情理解为另一种感情了。”他停顿了很久,“事实上我也不是什么好人,很多事你暂时忘记……”

 

他没能把话说完,因为华港生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,“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?”他听见他这样问。

 

“怎么了?”

“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有点难过。”

 

鲁德培的手指颤了一下,他看到不远处就是石子路的尽头,旁边还长着几株野蔷薇。随便吧,他想,现在不允许思考,不能转身去看身后的路,甚至无法去看前面的。

 

二十七年,他想,总该收一次生日礼物。

他侧过脸去吻他的嘴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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